户外探险杂志被“封杀”的藏东南,未来我们还能徒步多久?
_本文原题:被“封杀”的藏东南 , 未来我们还能徒步多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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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?牧屋对峙
半夜11点 , 门外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。
2月藏地正值隆冬 , 在山里走一天也不见人影 , 哪来的人?
牧屋里的人原本睡得迷迷糊糊 , 此刻也都醒了 。 4人都是徒步爱好者 , 来到藏东南探索一条冰川路线 , 已徒步了4天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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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藏东南群山宛如魔镜一般 。 摄影 /NanzhouLi 李南洲/图虫创意
笨鸟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 。 一年前 , 他跟随圈内徒步大神守静笃 , 走通了念青东波密北线 。
21天的行程近乎完美 。 唯一的遗憾是 , 最初他们要进一处冰川探索 , 却被河水挡住去路 , 只能原路返回调整路线 。 这次他找来3名队友 , 想趁着冬天河水结冰 , 过河进入冰川地带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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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冰川 。 供图/笨鸟
“他们就在这里!”脚步声越来越近 , 听起来有十几个人 。 笨鸟心里知道 , 来人多半是当地村民 。
白天的时候 , 他们在一处寺庙暂时休息 , 当地一名年轻人走过来问 , 去做什么?笨鸟回答 , 去看冰川 。 那人便拦住去路 , 说要向村长汇报 。
村长不让进 。
笨鸟想不明白:“这里不是边防地带 , 又不是保护区 , 为什么不能进?”笨鸟答应他不进山 , 其实只是缓兵之计 。 趁着年轻人走开 , 笨鸟就带着队伍离开寺庙 , 继续之后的行程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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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冰川观景营地 。 供图/笨鸟
山中下起大雪 , 足有10厘米厚 。 下午6点 , 大家找到一处牧屋扎营休息 。 山里有熊 , 4人锁上门 , 吃过晚饭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去 。
此刻 , 门外的人喊起来 , 快开门!
“傻子才开门 。 ”笨鸟回忆当时的场景 。 对方要他们连夜出山 , 回到村子里 。 但4个人走了一天 , 很累 , 天早已黑透 , 雪又那么厚 , 背着重装包 , 连夜出山十分危险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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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5年 , 守静笃、笨鸟等人探索波密北线 , 也遇到了降雪 。 摄影/守静笃
门一直不开 , 一方不想走 , 另一方进不来 , 双方隔着门喊话 , 僵持了两三个小时 。
“用火熏他们出来 。 ”笨鸟听到门外有人在出主意 。
不一会儿 , 烟气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。 屋内的徒步者没办法睡觉 , 又不想夜里冒险行进 , 只能等时间一点点流逝 。 烟呛得人咳嗽 , 同行的女队友甚至被呛出眼泪 。
打开门时 , 东方刚见鱼肚白 。 此时已是凌晨五六点 , 路上还是黑 , 笨鸟是近视眼 , 戴着眼镜也不惯走夜路 , 便让对方在前边开路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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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的雪山海子 。 摄影/守静笃
记不清走了多久 , 路口停了好几辆摩托车 , 村民骑着摩托将4人带到了乡里 。 笨鸟一行人被乡长、派出所所长轮番劝导 , “那里危险 , 以后要开发 , 等开发以后再来 。 ”
在藏东南地区 , 除了岗日嘎布山脉设有察隅慈巴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, 其他地方均未设立保护区 。 但在藏东南探索新线路 , 一个重要原则就是 , 路线要远离村庄 。分页标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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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的高山灌木丛 。 摄影/守静笃
如果你在山中遇到人 , 那么极有可能会被村民拦住 , 无法继续后续的行程 。 除了直接劝返 , 有时当地人也会说需要通行证 , 但要去哪里开通行证或相关证明 , 却无法给出答案 。
“没有原因 , 反正就是不让走 。 ”笨鸟说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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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线途中 。 摄影/守静笃
徒步天堂
藏东南这片秘境因景观丰富、地形多样 , 早在30年前便已备受瞩目 。 国内经典徒步线路墨脱就位于藏东南 。
20世纪90年代起 , 诸多队伍进入雅鲁藏布江峡谷 , 但至今无人完成无向导徒步穿越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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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多彩的冻措 。 摄影/守静笃
藏东南区域主要有六大山脉:喜马拉雅山最东段、郭喀拉日居山脉、念青唐古拉山脉东段、岗日嘎布山脉、伯舒拉岭以及他念他翁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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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 。 供图/孤月
这里是冰峰王国 , 有着众多未登峰 , 2008年就有登山者深入此区域考察 。 这里是中国海洋性冰川最集中的地区之一 , 分布有大大小小几千条冰川 。
穿梭其中 , 要翻越不同类型的垭口 , 乱石垭口、缓坡垭口、冰川垭口、陡峭垭口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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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萨普线 , 徒步者在攀爬山坡 。 供图/孤月
2012年 , 徒步者山野村夫、流星2008、中国龙分别率3支队伍进入藏东南 。 这片东方的阿尔卑斯开始越来越受关注 。
2013年 , 守静笃进入藏东南探线 , 开辟伯舒拉岭线 , 之后便以一年走一线的节奏 , 开辟了郭喀拉日居横穿线、念青东波密北线、鲁易线等经典徒步路线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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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开辟伯舒拉岭线路途中 。 供图/守静笃
此前 , 徒步者钟情于新疆 , 乌孙、狼塔、夏特是其中最为经典的路线 。 看惯了新疆的草原戈壁 , 藏东南的独特景观令人眼前一亮 。
大江大河造就了峡谷地貌 , 阔叶林、针叶林、灌木丛、高山草甸错落相间 , 在深秋时节 , 不同植被色彩斑斓 , 映着颜色各异的海子 , 在朗朗秋光中更显明艳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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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横穿线 , 克粑错秋景 。 摄影/守静笃
2013年后 , 每年都会有两三支队伍进入藏东南 , 之后逐年递增 。
笨鸟自2015年开始在藏东南地区带商业队 , 自己也开辟了念青东通参环线等 。 据他介绍 , 进入藏东南的徒步队伍2016年为7支 , 2017年12支 , 2018年仅国庆期间就有约50支队伍进入 , 2019年可能是80多支 , 难以完全统计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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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波密北线 , 山间云雾缭绕 。 摄影/守静笃
2017年 , 徒步者孤月在念青东波密北线的基础上 , 将21天的行程精简为14天 , 命名为“念青东海子线” 。 守静笃2015年开辟此线路后 , 并未在网上发布游记 , 只是在徒步群中发了一些照片 。
笨鸟参与了那次开线 , 但游记只更新到第12天 。 念青东波密北线一直没有广受关注 , 直到孤月将其改为念青东海子线 , 并在网上发布了详实的攻略 。分页标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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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守静笃(右二)和笨鸟(左二)等人组成的念青东波密北线探线团队 。 供图/守静笃
大大小小的海子 , 可能是念青东最惊艳世人的一面 。 蜿蜒的湖岸勾勒出海子不同的形状 , 湖水犹如绿松石般嵌在斑斓丛林里 , 遗世独立 。
伴随海子的 , 时而是巍峨雪山 , 时而是绚烂花海 。 孤月评价:在藏东南地区找不出两个颜色完全相同的海子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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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的海子令人惊艳 。 摄影/守静笃
直至今日 , 守静笃依然认为念青东波密北线是他走过风景最美的线路 。
笨鸟还记得第一次进入藏东南 , 错扎克最让他震撼 , 他第一次体会到“风景美得让人想哭” 。
守静笃在《假如天堂有颜色——探秘念青东》一文中写道:“晨曦渐破 , 朝阳跳出山棱线 , 万道金光抛撒过来 , 大地盈满生机 。 霞光笼罩山野 , 湖水的颜色呈现神秘的孔雀蓝 , 像是刚出炉的彩釉 , 沐浴在温暖的晨光里 , 美轮美奂 , 就像传说中的天堂 。 我们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, 在湖边踌躇驻步 , 不舍离去 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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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错扎克 。 供图/笨鸟
徒步21天 , 行程330公里 , 涉溪流 , 穿丛林 , 翻越10个垭口 , 雪山海子接连不断 。 出山时 , 所有队员都觉得21天过得太快 , 大家意犹未尽 , 想要继续在山中留连 。
在念青东波密北线的基础上 , 孤月规划了14天的念青东海子线 。 笨鸟开辟念青东通参环线后 , 将其与波密北线结合 , 组成8天的念青东曲通线 。 孤月还开辟了念青东萨普线 , 此线看点为雪山花海 。 如今来藏东南徒步的队伍 , 多半也是在念青东区域探索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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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萨普线的花海 。 供图/孤月
2017年10月底 , 《户外探险》发表文章《这条探险级线路比鳌太美10倍》 , 专门介绍念青东近些年来的新线路 。
在媒体传播下 , 越来越多人关注念青东区域 。 念青东的多条徒步线路 , 一时成为网红线路 , 众人口中的“徒步天堂” 。
2018年 , 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波徒步爱好者 , 来到了念青东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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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 , 公忍玛曲峡谷 。 供图/笨鸟
生死穿越
“我不走了 , 要挂就挂在这里吧 。 ”
稻草人干脆躺在雪地上 , 再也不想站起来 。
2018年国庆期间 , 一场暴风雪突袭念青东 , 许多队伍被迫下撤 , 稻草人与同伴雪中走散 。 没有帐篷、护目镜丢失、将近3天粒米未进 。 他裹着睡袋露天睡了一晚之后 , 体力更差了 , 连将睡袋塞进背包都颇费力气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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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8年 , 守静笃来到藏东南探索三郎线 , 也遭遇大雪 , 图为雪后初晴的山谷 。 摄影/守静笃
这里海拔4000多米 , 稻草人吃不下东西 , 只想喝口热水 。 雪盲越发严重了 , 视野中只有模模糊糊的色块 。
他背起包 , 跌跌撞撞地找路 。 离湖边的营地应该已经不远了 ,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路 , 总感觉自己在原地打转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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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念青东穿越途中 , 雪后的海子更显蔚蓝 。 摄影/守静笃
这次来念青东 , 他已经准备半年 。 每周要在东莞郊区的大岭山森林里负重拉练 , 一天要走完18公里的山路 。分页标题
既然队伍一定会一起走 , 轻量化起见 , 他和搭档共用一顶帐篷 。 一人背帐篷 , 一人背帐杆 。
没想到一场暴风雪还是将二人分开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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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徒步爱好者稻草人 。 供图/稻草人
进山前 , 天气预报显示 , 国庆期间念青东有小雨、小雪 。 徒步中 , 难免碰到坏天气 , 小雨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。
第一天 , 稻草人觉得心腔有些痛 , 到达营地时比队友晚了近1小时 。 4人的队伍 , 走得快的两个人提出 , 之后分开走 。 进山的队伍有20多个 , 都是走波密北线一带 , 此行徒步者不少 , 不怕 。 他同意了另外两个队友的要求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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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 , 冻措下游秋景 。 供图/笨鸟
第二天 , 是路线最难的巴拉拉垭口(5290米) , 爬升1000米 。 下午3点 , 稻草人和搭档到达垭口顶部 , 刚要下山 , 暴风雪忽至 。
一时间天地白茫茫一片 , 什么也看不到 , 积雪很快就抹平一切 。 原本的路迹不见了 , 下垭口的路都是乱石堆 。 雪越来越厚 , 稻草人只能用登山杖探路 , 确定前方可以走 , 才敢迈步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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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三郎线过程中 , 雪雾弥漫 。 摄影/守静笃
风雪越来越大 , 一不留神 , 稻草人的腿被卡在了石缝中 。 挣扎了近半个小时 , 还是无济于事 。 护目镜也在此时掉落了 。 他停下来 , 喘着粗气 , 四野茫茫 , 看不到任何事物 , 任何人 , 只有一片白 , 一种绝望感轰然袭来 。
休息片刻 , 他把手伸进石缝 , 一点点摸索着解开鞋带 , 把脚慢慢抽出 , 再用手拽着鞋带将徒步鞋拿出来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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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三郎线过程中 , 穿行在乱石堆 。 摄影/守静笃
稻草人继续在雪地寻找下山的路 。 下了垭口 , 湖边就可以扎营 。 天色渐暗 , 一束光出现在不远处 。 是失散的同伴吗?他敲起随身携带的水杯 。 灯光的主人听到了声音 , 也朝这边走过来 。
两小时后 , 大家才会合到一处 , 对方是其他队伍的两人 , 也是因暴风雪落单 。 风雪依旧 , 无法生火烧水 , 他们就一把一把地吃雪 。 勉强支起一顶帐篷 , 3个人挤了一夜 。
早晨醒来已是徒步的第三天 , 帐篷几乎被埋 。 只剩帐篷顶露在外边 。 背包在帐篷外 , 已经被雪完全埋住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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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三郎线过程中 , 大雪几乎掩埋了帐篷 。 摄影/守静笃
吃过早饭 , 3人各有打算:一人下山半路就地扎营 , 休息好之后下撤;另外一人想快点赶上队伍;稻草人没有帐篷 , 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。
此时 , 稻草人已有雪盲症状 , 还好对方的红色背包比较醒目 , 他还能勉强跟着 。 下午5点 , 稻草人有点跟不上 , 对方走得快 , 后来干脆不再等他 。
稻草人又一次落单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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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三郎线过程中 , 在雪中行进 。 摄影/守静笃
视线已经模糊 , 天黑了下来 , 他只能跟着导航走 , 却来到一处悬崖 , 根本过不去 。 他想营地就在湖边 , 沿着岸边走怎么也应该能找到营地 。
等待他的仍是徒劳一场 。 “鬼撞墙一样” , 转来转去都在那里 。
走了一天 , 体能几乎耗尽 。 他穿着鞋钻进睡袋 , 将拉链拉好 , 来不及感觉寒冷 , 刚刚躺下就睡着了 。 只留鼻子在睡袋外面呼吸 。分页标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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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冰雪世界 。 摄影/守静笃
露天睡了一夜后 , 身体状况更差 。 其实从徒步第一天开始 , 稻草人就觉得不舒服 , 不想吃东西 。 落单后疲于赶路 , 但一点食欲都没有 , 只想能喝点热水 。
这一天再次陷入找路的循环 。 从上午9点到下午5点 , 他照着导航走 , 转来转去却一直在原地转不出去 。 绝望之际 , 他喝完水便躺倒在地 , 心想 , “要挂就挂在这里吧”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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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风雪中行进 。 摄影/守静笃
朦朦胧胧中 , 一个喇嘛出现在眼前 , 说要带他去喝水 。
雪野白茫茫 , 喇嘛穿着鲜红的僧袍一直往前走 。 稻草人整个人飘忽忽的 , 没带背包 , 只拿着烧水用的锅灶跟了上去 。 不知走了多久 , 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, 便敲了敲锅 , 想将人吸引过来 , 还下意识地喊了救命 。
走过来的不是穿红僧袍的喇嘛 , 而是笨鸟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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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雪原跋涉 。 摄影/守静笃
当时笨鸟在带队 , 远远看到一个人 , 孤零零地坐在路旁10多米处 。 有人落单 , 笨鸟觉得奇怪 , 就喊了一声 , 谁料对方开口就喊救命 。
稻草人的嘴已冻得发紫 , 拿水壶的手都在发抖 , 说话也断断续续 , 意识有些不清 。 问起他的情况 , 稻草人也只是说 , 只有自己一个人 , 雪盲了 。
笨鸟让队员们先到前方扎营 , 自己则用登山杖牵着稻草人走回营地 。 稻草人已经体力不支 , 走得很慢 , 一段平常只需20多分钟的路 , 竟然耗了两个小时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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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翻越巴拉拉垭口后 , 队伍一般会在错扎克扎营 。 摄影/守静笃
第二天 , 笨鸟队伍中有一名队员下撤 , 刚好陪着稻草人一起出山 。 稻草人已经脚下无力 , 走了没多远 , 再也不肯走 , 干脆躺在地上 , 等待接人的牧民赶来 。
最终 , 他乘摩托车到了村子 , 又坐了10多个小时的车才抵达波密 。 半夜3点敲开客栈的门 , 店老板安先生好心地将他背到房间 。 休整一周后 , 他才和搭档一起回了广东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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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错左巴 。 供图/笨鸟
如今一年多过去了 , 那次遇险的后遗症依然还在 ,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。 他开始对高海拔雪山敬而远之 , 只在周末去附近的山上转转 。
很多朋友还不知道他在念青东经历过什么 。 他计划将这次在藏东南冒险的故事写成小说 , 希望更多人对自然心存敬畏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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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雪雾弥漫 。 摄影/守静笃
消失的荒野
守静笃还记得7年前带队进入藏东南的伯舒拉岭徒步时 , 徒步队伍在村民家留宿 。 村里的老人是第一次见到汉族人 。 全村人都赶过来围观 。 语言不通 , 大家就比画着聊天 。
守静笃回忆道:“浪花(一名队员)伸手比画 , 满屋子人都木然地望着他 , 比画完就你看我我看你 , 直到某个性急的‘扑哧’一声 , 大伙儿便齐崭崭地笑弯了腰 。 总之 , 牛头始终对不上马嘴 , 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宾主间的愉快交流 , 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, 热闹得紧 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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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伯舒拉岭时 , 徒步爱好者和当地村民交谈 。 摄影/守静笃分页标题
随着藏东南知名度提高 , 来此探索的队伍越来越多 , 曾经的其乐融融渐渐被取代 。
守静笃曾经在波密北线探线时 , 借住在冻措附近的也村村口一家 。 主人从后院挖了土豆和萝卜 , 供他们做饭 。 临别时 , 大家想留一些钱以示谢意 , 但主人推开好几次 , 怎么也不肯要 。
如今再到冻措 , 遥遥就能看到多辆摩托车等在湖尾 , 人们再也不用徒步走到村里 , 乘摩托车就能来到住处 。 住宿的地方就在村民家 , 他们腾出家里的大厅 , 留个睡觉的地方 , 徒步者铺上防潮垫、钻进睡袋就此过夜 。 有的地方一人收费50元 , 有的地方要100元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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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冻措峡谷 。 供图/笨鸟
在藏东南的更多地方 , 村民看到驴友打扮的人 , 多半会拦下来 。
那次完成波密北线后 , 守静笃一行人正在路旁等车 , 就被十几个村民重重包围 。 他们后来被带到检查站 , 才知道是有牧民报的警 。
牧民进山找牦牛 , 远远望见他们从一个垭口出来 , 又去翻另一个垭口 。 牧民以为他们出山了 , 但一直没听到外来者出现的消息 , 便以为他们在山里迷路有危险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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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穿行在念青东的密林中 。 摄影/守静笃
警察、医生、向导组成救援小队进山 , 周边的村庄也收到通知 , 遇到外来者一定要拦下 。 村民让他们把背包卸下 , 掏出里面的物品检查 , 后来又将他们带到检查站 。
他们被告知 , 当地还没开放 , 进去很危险 , 有些游客不小心走丢 , 还需要动用公共资源去救援 。 对方要求写保证书 , 保证不再涉足波密县境内的危险区域 。 留下按好手印的保证书 , 守静笃一行人这才踏上归途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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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线途中 。 摄影/守静笃
哪里才是危险区域?所谓的“危险”又如何定义?
每次组队 , 守静笃要求队员要有过高海拔徒步的经验 , 能够负重穿越 。 线路要不断打磨 , 轨迹力求精细 , 别人1公里会打20多个点 , 而他会打50个点 , 这样即使出现偏差 , 也能快速回到原轨迹 。
他要求导航手熟记地图 , 不能依赖GPS , 机器可能受天气影响而失灵 , 但如果你熟悉整片山域 , 知道每一条沟 , 每一个拐弯 , 面对突发情况就能迅速判断下撤路线 。 路感很重要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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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伯舒拉岭最高的垭口 。 摄影/守静笃
然而 , 即使准备充足 , 如果遇到村民阻拦 , 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。
【户外探险杂志被“封杀”的藏东南,未来我们还能徒步多久?】除了在藏东南的波密北线 , 笨鸟在郭喀拉日居也遇到过拦路卡哨 。 在穿越岗日嘎布时 , 孤月原本设计的路线并没有进村 , 但队友想要到村里好好休息 , 结果村民就报了警 。
这里属于边境地带 , 来往需要办理边防证 。 探线就此中断 。 回来后发照片 , 群友问起 , 他才得知这里早已划归保护区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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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9年 , 孤月曾独自探索鲁易线后半段 。 供图/孤月
但对于驴友来说 , 他们对此并不在意 。 一些知名徒步路线 , 也会涉及保护区 , 比如龙眼、大雪塘 。 岗日嘎布是孤月走过最原始的地带 , 杜鹃林高达七八米 , 林中连猎道也没有 , 只有野生羚牛走出来的小路 。
孤月把这次经历写成游记 , 发在户外探险的新媒体平台 。 第二天一早 , 慈巴沟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电话就打到了杂志社 。 对方申明 , 游记中的行程穿越了保护区 , 媒体不应对此宣传 , 希望尽快删稿 , 减少影响 。分页标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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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9年 , 孤月和队友探索喜马拉雅东段 。 供图/孤月
孤月后来把游记发在其他户外媒体平台 , 也多番接到保护区工作人员的电话 , 最后只能删除游记 。 孤月想以后再也不要进保护区了 。 他喜欢完成一次徒步穿越后 , 尽量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出去 , 让别人也能走 。 如果不能公布 , 也就少了那份分享的快乐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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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探索鲁易线 , 队员们在过河 。 摄影/守静笃
每一个喜欢探索的人 , 都想去人迹罕至的地方看看 。 孤月也不例外 。
随着村村通、景区开发等工程的推进 , 徒步者可以探索的秘境越来越少 。 徒步者通常会选择河谷等地形平缓的地方穿行 , 但这种地形也恰好符合道路建设的选地标准 。
从鲁朗到巴松措一带 , 公路已经在修建 , 而对于徒步者来说 , 公路上没有风景可言 , 这一区域将失去徒步的意义 。
孤月说:“徒步的速度 , 赶不上修路的速度 。 ”当经济开发的步伐 , 一点点侵蚀原始的旷野 , 曾经走在这条路上的人 , 只能苦笑一声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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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路线上 , 绿色的门错嘎 。 供图/孤月
永远的秘境
在藏东南地区 , 修路让徒步者心痛 , 环保者也不赞同徒步者进入这片原始区域 。 苛刻的环保主义者与硬核的徒步者 , 似乎成为了两个对立面 。 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。
每当徒步类文章在户外探险平台发布后 , 都会冒出一大批“环保主义者” , 他们会留言道:进入荒野就是在打扰自然……新线路不要宣传 , 最后都会不可控……
“这样的话 , 月球就不要去了 , 登月的是个罪人 , 以后地球人都会去 。 ”守静笃显然并不认同这类观点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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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萨普群峰下 , 冬日的湖面结成蓝冰 。 摄影/索以
殊不知 , 徒步者也可能会在环境保护中发挥重要作用 。 他们拍下风光照片 , 分享给公众 , 让这片荒野得到重视与珍惜 。
凭借出色的野外活动能力 , 可以协助管理部门清理垃圾 。 遇到违规修路、开采的情况 , 及时曝光 , 阻止人工开发的进一步破坏 。 他们还可以参与公民科学 , 为研究学者提供广泛的调查资料等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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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穿越途中的花海 。 供图/孤月
与普通游客相比 , 徒步者恰恰是更注重环保的那类人 。 他们在行进中会注意将垃圾带走 , 可降解垃圾进行焚烧 , 不可降解的垃圾要全部背出 。 笨鸟说自己的要求算苛刻 , 队员要将所有垃圾全部背出去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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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穿越途中 , 增巴沟秋景 。 供图/笨鸟
然而 , 人多了便难免有例外 。 除了环保意识低 , 有人也会因体能原因丢弃装备 , 减轻负重 。 2018年大雪过后 , 笨鸟曾在郭喀拉日居线上 , 捡到8包速食食品 , 大雪时为了保命 , 有人将食物也丢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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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波密北线 , 公忍玛曲营地垃圾 。 供图/笨鸟
在徒步过程中 , 除了垃圾的处理 , 人对生态还存在一些意想不到的细微影响 。 比如不经意间导致的外来物种入侵 , 或是干扰鸟类迁徙活动 。分页标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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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多堆岔口垃圾 , 牧民养的牦牛会误食这些塑料而死 。 供图/笨鸟
曹越是清华大学景观学系博士 , 主要研究荒野地保护和国家公园规划 。 他制作了第一份中国荒野地图 , 并认为藏东南是我国生态价值最高、保存最完整的荒野地之一 。
关于藏东南的未来 , 曹越期待通过扎实的调查与科学研究 , 制定合理的访客容量 , 并有完善的管理机构 , 进行精细化管理 。 “保护和游憩可以协调 , 荒野地并不是完全不让人进 , 而是在不损害荒野价值的前提下让人们有更好的荒野体验 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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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横穿线 , 念久雪山上的冰川触手可及 。 摄影/守静笃
并不是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被量化或精密计算 。 当被问起徒步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, 守静笃回答说:“挑战和体验 。 ”
在藏东南 , 三郎线仍是一片空白的区域 。 每年假期有限 , 守静笃一直坚持一年只走一线 , 即使鲁易线没有走通 , 也没有重复进入 。
但三郎线成了一个例外 , 2018年遭遇三十年一遇的大雪 , 2019年因渡河失利只能原路返回 。 两次进山探线 , 都未能走通 , 而三郎线真正的核心景观却仍未触及 。
他预计走通三郎线 , 可能需要30天的时间 。 遗憾的是 , 他估计自己请不到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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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2018年探索三郎线时 , 在深雪中开路 。 摄影/守静笃
这群徒步者愿意把自己一生的精力“荒废”在深山 , 远离的不仅仅是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 。
有人问过笨鸟 , 带商业队为什么不走传统徒步线路?传统路线分分钟就能招满人 , 藏东南的线路总有人担心线路不成熟 , 走的人少 。
但笨鸟觉得 , 这跟钱无关 。 若是只为了挣钱去走线 , 走几次就不想走了 。 “我以前的工作薪水比现在高” , 笨鸟说 , “但我不喜欢 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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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错冬嘎 。 供图/笨鸟
这群被好奇心驱动的山中来客 , 可能并不那么被当代社会接受 。 仅仅是为了亲近自然 , 就要找虐般在山中苦行 , 多数人并不理解 。
孤月去年还探索了喜马拉雅东段和鲁易线后半段 。 在鲁易线 , 他一个人行走在雪坡上意外滑坠 , 险些掉进瀑布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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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喜马拉雅之东 。 供图/孤月
出山时 , 他一身狼狈 。 一群人在修路 , 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问他是做什么的 。 他回答 , 徒步的 。 对方脱口而出:“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?”
孤月什么也没说 , 闪在一旁 , 继续赶路 。
注:
关于稻草人(黄壬壬)经历采访自稻草人本人 , 该部分内容版权归稻草人(黄壬壬)所有 。
本文刊载于《户外探险》杂志5月刊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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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郭喀拉日居探线途中 。 摄影/守静笃
“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 , 常在于险远”
未知之地总是吸引着徒步者
先行者的脚步又将吸引更多人到来
探索自然还是破坏生态
界线究竟是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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